2025年5月15日 星期四

散文《黑咖啡年紀》-- 中華日報副刊 2025/5/16刊出

    

    我喝過最苦的飲料,莫過於黑咖啡了。

    第一次接觸它的時間點在麥當勞,那時只見DM上寫了一個很潮的飲料名稱為:「美式黑咖啡」,一向喝冰紅茶或者雪碧的我,那天突然地,想換個新口味,於是點了黑咖啡。

    那時的我,嗜喝連鎖飲料店的手搖飲,每杯都是加了七八分甜的綠茶,或者珍珠奶茶,對於咖啡的味覺體驗,尚停留在三合一的即溶咖啡印象中,當第一口熱黑咖啡,滾入我唇舌之間時,竟被此等又苦又澀的味道給嚇壞了,差點要從位置上跳了起來,是不是店員泡壞了飲料呢?

    從此黑咖啡那如此不親民的滋味,就停留在我最嗆辣的味覺回憶裡,我未再有喝它的興致。

    再度興起品嘗黑咖啡的興致,這中間足足隔了五年的時間(確切時間我已記不得了),當時濾掛咖啡正流行,有一天,拜訪兄長的辦公室,他請我喝了一杯道地純正的,不加任何糖奶的黑咖啡。

    入境隨俗的我,只好跟著學起主人翁那套,喝咖啡之前,先用鼻子欣賞它流露出的醇香味,我略微深呼吸了一下,從杯口緩緩冒出的一縷幽香,瞬間被我吸入了嗅覺記憶中,那香不是刺鼻,而是暗微幽雅的沈澱了光陰的香味,彷彿從時光隧道之中,走出了一位活在過去歲月之中的王室貴族,雖然光環盡褪,但仍難掩其風華滄桑。

    第二回品嚐黑咖啡之後,感受竟與第一回差異甚大,此回我先聞香,再由嗅覺記憶的好感,逐次品味滑入喉間的唇齒香,細細品嚐那苦味,竟在喉間逐漸回甘,單純無任何雜質的黑咖啡,最適合一小口一小口地喝,愈喝愈覺得這是一種很耐喝的飲品,而不是像甜筒冰淇淋,或者珍珠奶茶那般,初入口雖美味,但喝多就容易膩了,黑咖啡卻是不易入口,但卻愈喝愈有滋味。

    為何喝著同樣的黑咖啡,但是感受卻如此懸殊呢?我想了想,大概是時間給出了答案,年齡到了的關係。

    小孩嗜吃糖,當進入不惑之年時,才逐漸遠離任何甜飲料,從少糖逐漸到無糖的飲食喜好改變。 

    無意中曾看見一段文章,遠在幾百年前的歐洲,一位落寞的伯爵夫人,坐在餐廳的一角,那時的她正回憶著往事,喃喃自語地說著:「你看!第一個階段,當你嚐到卡布奇諾的鮮奶時,可以比喻為童年,既甜美又清爽,而且沒有負擔的感覺;第二個階段則像是中年時期⋯⋯,」伯爵夫人停頓一下,又說:「我沒什麼話來比喻。最後階段則像老年時期,又黑又苦,可是懂得品嚐咖啡的人都會認為這個部份最好。」

    中年,慾望隨之淡化,開始習慣平淡和平靜的生活,喜歡苦味更勝於一切,吃苦不是真正的苦,那是為了從苦中鍛鍊出堅強和韌性,為了從苦裡提鍊出,如同黑咖啡中暗然飄溢出的不喧嘩的沈香來。

   如同滿街的黑衣人,行走在暗夜裡,在黑得不見底的時光洪流裡,終究會因曾走過的歲月痕跡,刻劃出年輪裡不被取代,不會被遺忘的記憶,這記憶如同伯爵夫人一樣,醞釀的時間一久,人只要坐在窗戶邊,回想微風往事,也能靜靜地度過一天。


    黑咖啡成了一種回憶過往最好的飲料了。


https://www.cdns.com.tw/articles/1218466 (中華日報連結)









2025年5月11日 星期日

《將軍廟遊記》前言

你知道武將變成廟神的比率有多高嗎?行天宮裡的關公是武將,南投泡廟石龍宮,奉祀的主神也是位黑鬍鬢武將!甚至民間安太歲的神明,所拜均為六十位大將軍。

民國112年為癸卯年,凡生肖屬兔者,均在此年犯太歲,按照傳統習俗,需安太歲,方能保平安,而這位兔年太歲將軍的大名為”皮時”。

據道教資訊網站提及,皮時將軍生於北魏的漁陽,為名將皮豹子的後代⋯⋯。

實際造訪這些將軍廟,有的廟慘澹落敗的景象,流露出陰氣森森的恐怖感;有的廟卻遊人如織,令人如沐和煦之暖陽下,如徜徉於天地的懷抱之間⋯⋯。

神,原本就在人心中具有神聖的地位;受後人供奉,產生信仰的崇高力量,這些被神格化了的人,究竟在他們生前做了什麼令後人尊敬的事情呢?還有那些廟神是統治者,為了籠絡人心之用,刻意大量宣傳此人的豐功偉業,形成的膜拜假像呢?

古代用武之人,為何得以受到道教人士的推崇呢?宗教家不是向來最反對流血殺戮事件嗎?動武可以視為暴力的一種方式嗎?從古至今,許多不同民族,為了爭地盤,發生了無數次的戰爭,死在無情槍彈砲灰下的,不僅僅是武將及士兵而已,更多的是無法以武力或武器保護自己的平民百姓。

動武是不得已的手段!處在人間世,無非希望和順安樂的過一生,可惜得是,現實常與理想相違背,從古至今,無數爭戰為了搶掠生存資源,二十世紀初,爆發了二次世界大戰,無數青年被強徵召入伍,據史料記載,二次世界大戰時,約有六百萬德國青年戰死於沙場。

如此看來,如果要期待可以不用武力解決紛爭的話,也許就不是人所在的世界了吧!

人有正有邪,用武也一樣有正邪之分,正義與邪惡終需一戰,從歷史的記載之中,正義向來是獲取永恆勝利的一方;不過,在正義獲取之前,通常得經過一段黑暗期—通過漫長的時間考驗與等待;事實上,在大多數時間裡,除去超人、蝙蝠俠等虛構的人物,出來維護正義,大快人心一下,邪惡有時是勝過正義,所謂好人、善人、老實人,常被整得淒慘無比,比如岳飛、文天祥都是生前悽慘,死後才留名青史。

只有歲月的滄桑,才能淘盡一切污濁,掃清人們眼簾上遮蓋的灰塵,看到那些殉道者無比璀璨的光芒,歷千年而不滅。

這些世間聖人,也因此留下了令後人膜拜瞻仰的瑰麗廟宇。

從唐代的郭子儀、元代鐵木真、明代鄭成功、清朝多爾袞⋯⋯。中國政治人物轉移舞台,場景來到了台灣,遠在台灣主權尚未明確之前,也曾遭荷蘭、日本的侵略,但時光溯回到皇權時代,台灣與唐元明清之間的千絲萬縷關係,至今,仍是割不斷,理還亂的階段!

曾經明朝的執政者,為了伸張國際正義,無條件幫助朝鮮擊敗日軍的侵略,當時曾有無數爭戰發生,其中一起戰爭,發生在現今韓國的順天附近,這起著名的戰爭,史稱「露梁海戰」。

流血殺戮的戰場上,將士手持長槍鐵劍,衝入敵陣之中,近身打鬥,沈重的鎧甲仍無法保護血肉之身軀,砲火槍彈打入身軀中,鮮血如泉般迸出,武將是否承受了太深刻的傷痛了呢?


露梁海戰的戰區,大約位於今韓國順天和泗川中間一帶的海峽。

順天市是韓國全羅南道東部的一座大城,而全羅南道以自然景觀著稱,其中著名的「順天灣濕地」,為全世界五大沿岸濕地之一,此處也是「2019—2020韓國觀光100選」其中之一的著名景點。

泗川市位於韓國慶尚南道西南部上,也是韓國航空宇宙產業所在地。旅行社在包裝韓國的旅遊行程時,通常將第一大城的釜山和順天安排在一起遊賞,從釜山搭乘S-Train前往順天市區,沿途欣賞全羅南道絕美之景。

但,當時光倒回到十六世紀末(西元1592年~1598年),這一帶卻發生了一起驚天地泣鬼神之驚魄血戰--「露梁海戰」。至今在韓國南海郡李舜臣殉國公園內,尚存一紀念塔,紀念露梁海戰戰殁的朝鮮與明聯合水軍。慰靈塔邊的左側為朝鮮水師將軍李舜臣,右側為明副總兵鄧子龍。


挑起這場戰爭的始作俑者,為日本的豐臣秀吉。


當時的豐臣秀吉結束了日本境內群雄割據的戰國時代,統一全國後,竟萌生對外擴充領土的野心,計劃先出兵攻佔朝鮮,接下來再吞併中國,遷都北京。

1592年,日軍出兵佔領朝鮮,朝鮮戰敗,向明政府求助;1593年,明朝二提督李如松出兵,收復朝鮮部份喪失的城池,日方主動提出停戰;但,野心不死的豐臣秀吉,於四年後(1597年),又再次增兵侵略朝鮮,兵力達六十萬之多,戰艦達三千艘,雙方激戰近一年,在1598年時,所幸豐臣秀吉病死,臨死前留下撤軍的遺命。

日軍原本打算偷偷撤軍,卻被明軍及朝鮮軍得知偷跑的情報,明將領預先率領戰艦截斷日軍後路。

1598年11月19日丑時,二軍相遇於露梁海峽,明聯軍分東、西、北三面包圍日軍,據柳成龍《懲毖錄》記載此戰:「月挂西山,山影倒海,明船無數從陰影中來,接近敵船時,前鋒放火記炮,眾多士兵吶喊攻向日賊,諸船皆應,一時烏銃火槍齊發,聲震海中,飛丸如雨,落於水中。」

明朝水師70歲老將鄧子龍,親率精兵300名抵日艦,登船與日軍打肉搏戰,鄧子龍一馬當先,沖入敵艦,不幸被火箭擊中,身負重傷仍頑強與日軍搏鬥到最後一口氣,不幸壯烈犧牲。

朝鮮將領李舜臣發現鄧子龍的旗艦起火燃燒,立即趕來救援,中途遭流彈擊中,雖仍奮力抵抗,仍不敵槍彈無情,最後戰死於艦上。

二國老將戰死後,更激勵了雙方的將士,反而更英勇殺敵,此時明朝的後援軍抵達,層層包圍日艦,又經過半天激戰,直到中午,敵軍已顯敗象,落荒而逃。

此戰直殺至星月無光,戰士們的鮮血染上了無盡的黑夜,待天亮之後,海上儘飄浮著數不盡的戰士們的屍身,當這些慘死的士兵們,魂魄脫離痛苦的肉身之後,無聲無息,將歸於何處呢?

何時這些慘死的亡魂,得以獲得永恆的安息?

慰靈塔內,悼念亡靈的紀念碑文,也許可以寫成:「魂兮歸兮!將士光榮殉身,生前保衛家園,死後魂靈歸於何處?願人間止戰,祈和平於千秋萬世!」

唐李華曾留下一篇著名的《弔古戰場文》:「黯兮慘悴,風悲日曛,蓬斷草枯,凜若霜晨,此古戰場也,常覆三軍,往往鬼哭,天陰則聞。」

每當天陰之日,死傷過重的古戰場上,當狂風呼嘯過原野時,似乎也聽見遠處天邊傳來一聲聲含悲的泣血鬼音。


自古許多戰爭形成的原因,除了上述的外患(異族侵略領土)之外,尚有一種內亂(大部份是政策不當造成。)

遠在17世紀時,日本的朱印船曾往來於台灣、菲律賓呂宋與南洋之間,進行貿易,當時明朝的海禁政策實行,與日本中止貿易關係,台灣成為日本與中國商人之間重要的轉運站。

由於海禁政策,影響了日本人和中國人經商貿易的利益,民間商人為了生存利益著想,紛紛踏上了走私這條路。

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,買舶來品(外國進口商品),在古代竟然是犯法行為,也由於這禁止貿易的政令實行後,引發沿海地區日本倭寇之亂。

據史料記載,在嚴厲海禁政策下,民間私人海外貿易被迫走上畸形發展之路,甚而演變成大型的「武裝走私」。明嘉靖年間,最大的走私集團頭目王直,成為眾多走私集團的首領,追隨民眾高達數十萬,先後被稱為「靖海王」、「徽王」,甚至「南面稱孤」,當起皇帝來了。

明朝對這些武裝走私集團進行軍事打擊,走私集團連結日本倭寇進行對抗,造成嘉靖年間,長達四十多年的「倭寇之亂」。

當時的不當政令還包括了一項,以現代人眼光來看,令人匪夷所思的政策,如「嚴禁沿海居民捕魚」,此舉又強烈引起沿海居民之不滿,到了顧炎武當官時,才指出「海邊人民,缺少工作機會,往往不得已變成海盜」。

住在海邊的居民不能靠捕魚維生,依此政策再推廣下去,那麼住在山上的居民,不就也不能撿枯枝生柴火,或者打獵維生了嗎?

到了隆慶元年(1567年),福建巡撫塗澤民上書曰:「請開市舶,易私販為公販。」自此海禁這一錯誤政策,才得以解除。

當時明朝的絲織品、瓷器、茶葉、鐵器,廣受世界各國歡迎,遠在明朝之前的唐、宋、元三個朝代,並未禁止海上貿易,反而因對外出口貿易的盛行,獲取極大的利潤,貿易利益曾高達全國近三分之一的財政來源。

自古以來,人世間無利,無法生存,政府不想辦法為人民找生路,卻反而制定如此不合情理的政令,讓老百姓謀生困難,窮途末路,流離失所,不僅大明王朝因此走上衰敗之路,皇族統治也僅延續至清一代,即告終止。

當政治舞台由皇權演化至民主時代,再也不會見到,人升格成了神,甚而進一步為人間聖人建廟的壯舉,那麼為這些高官重將立廟的背後用意為何?又是為了執政者的政令導向嗎?

我不想,也不想去想,這些化成古蹟的建築物,裡面供奉的木雕或石雕神像,是否化身為政府的執政利器呢?

每當心之茫然,無處聊寄身心時,我總會想到這些地方走一走,無論是否曾上炷香,無論是否曾化燒紙錢,當站在正殿門前的天公爐時,我雙手合十,於輕煙裊裊之中,兩旁的石獅,殿前的攀柱青龍正痴笑望著我。

默禱,離開之後,不知為何,心靈常滿溢著祥和平靜。



2025年2月4日 星期二

戲劇《烈火如歌》-- 那些個不成眠的夜

   人生何處不相逢,相逢盡在刀光劍影中。天下被江湖各武林門派與政權皇室瓜分著,隱於紅塵的縹緲派掌門銀雪,為了等一個百年之後才會投胎轉世的女子,重出江湖。

    如果說青春是一杯烈酒,那麼愛情就是一把烈火,勇者先乾為敬。

    當我的手指頭在筆電上下鍵中游移,搜尋一長排戲劇名單,吸引我的往往是帶著詩意般的劇名,以及優美動聽的戲劇歌曲。

    《烈火如歌》這齣戲,如按照理智性地看劇進度,每集四十五分鐘,共五十二集,每天看兩集,約二十多天才能看完;事實上,從第一集開始,我彷若中了魔咒,屁股黏在沙發上不得動彈,十天不到,我就把它看完了。

    三年之間,我總共看了它三遍。

    順便一提,成年人的眼睛常會出現乾枯的現象,平常還得點個人工淚液滋潤眼睛,這戲一看,倒省了人工眼藥水了。

    女主角烈如歌,身為江湖第一門派烈火山莊莊主的女兒,為了與劇名搭配的原因,她的每套衣服都是紅色,原本我是對紅色有點排斥感的人,卻在這齣戲看完之後,開始把隨身一些小物品變成紅色,比如換了紅色的手錶帶,買了紅色的吉祥掛飾吊在書桌上,連喝的飲料也從阿里山茶,變成了紅色的番紅花茶飲。

    俺家老母經常叼念著我,應該多穿點粉色、紅色之類的衣服,穿得那麼素那麼黑,看起來多沒精神啊!從我年輕唸到如今,口水大概也乾了,已經不再聽她叼念之時,這一向把老母話當耳邊風的我,此時也開始喜歡有點紅的顏色,開始注重喝些養生類的食品。

    如果失眠氣色不好,放一朵番紅花泡開水喝,打開茶蓋的瞬間,吸進麝香般氣息,清新溫柔的像躺在鬆軟的棉花上,緩緩地喝口熱茶,螢幕前,此時的銀雪正被仇家追殺,身為武功高手的他,為了吸出玉自寒身中的寒咒,功力盡失,也被暗夜羅殺害,此時,天上開始飄雪,烈如歌在山林中遍尋銀雪身影,卻見銀雪如空氣般消失,只留下一襲白衫。

    銀雪死時,烈如歌也好像跟著死了,身為觀眾的我,也死了一半,瞬間需要補充點元氣,恢復活力,又喝了杯那帶著火紅色的番紅花茶,喝完三百CC之後,追劇的高潮漸漸消褪,眼皮開始沈重起來,聽說此茶可舒眠解憂,想來也許是有點這效用。

    如果摯愛死去,活下來的人,選擇以淚洗面,或是跟著去死,才算是對此份愛情的真摯流露呢?戲劇中塑造的烈如歌形象,從這句話中可顯示出,她說:「如果我憂傷,愛我的人也會憂傷。」

    愛情只是人生的一部份,烈火山莊繼承人之位的責任,也是她人生中所需承受之重。失去銀雪保護的烈如歌,開始被奪取烈火山莊的暗河宮算計,眼看天下就要落入邪教之手時,沒想到,此時出現一位自稱是銀雪師兄的白髮老者,幫助玉自寒的皇家軍隊,擊敗暗河宮。

    當烈如歌攙扶這位白髮老者的手臂時,卻未認出這老者即銀雪,銀雪雖然復活,但,他和烈如歌之間,還能存有愛情嗎?看到這,一時之間,連我也陷入迷惘,如果年齡相差甚鉅,愛情已變成指尖的一根利刺,不再甜美動人,而是成為必須回報的一份恩情。

    回到戲劇開始之初,銀雪放棄修仙之路,回到江湖等一個女子,原本這份情就是在恩情和愛情之間交錯著。

    回想我們人生中的每一份情,不也都是同時存在著好幾種成份的嗎?

(文末老實交付,喝番紅花茶是因應案主要求,追劇時順便逛逛賣場內的養生茶飲!其實,我連番紅花茶都沒喝,就得寫出喝過的感覺^_^ ~ 唉!)


戲劇《琅琊榜》— 要顯奇功,就莫談輕鬆,不流血的皇位,要如何爭奪?

    且看亂世濁流之中,一人出場,揮羽扇,整綸巾,少年鞍馬塵,大雪翻飛的深夜,隨從一人,落塌繁華似煙似錦的京都。

    這人早已定下奇謀,欲顯奇功,這只翻雲覆雨手,層層機關算盡的背後計謀,只是為了在這天道已失,正義淪沒的朝堂之上,平反一樁泯滅人性的冤案?

    雖然故事發生在皇宮,答案卻在江湖。處在皇宮得享天下之富貴,卻得忍受常人無法忍耐的權鬥毒害;處在江湖得享精神上的超脫自在,卻只能粗茶淡飯,人世間之得失輕重,全在乎一己之選擇。劇中主角梅長蘇精神上屬於江湖,他本可隨一葉扁舟飄盪,悠遊人間;但在現實中,他卻屬於朝廷。人無法選擇出生,生於皇宮的他,曾是雪夜盾甲逐敵千里的少年將軍,其父是名間聲望隆重的皇長子,卻在權慾極重的皇上手中,遭受忌憚,設下謀殺,死裡逃生的梅長蘇,十二年後,重返京城,卻變成了一位病體支離的儒生,化名蘇哲,成為被冷落的靖王身邊的謀士。

    古來賢君無幾多,關鍵因素在於人心,只要是人,免不了有自己的喜愛與厭惡之情,皇帝也只是一個人而已,他關心的仍然是自己,自己喜歡吃什麼,自己喜歡玩什麼,自己討厭什麼⋯⋯,權臣是工作上的伙伴,嬪妃太監卻是生活上的玩伴。

    即使明知是昏君,卻仍然要盡忠嗎?這是身為人臣的兩難,既要顧全身家性命,又得要滿足百姓之生活需求,而這些恰與君主之慾相違背,因此忠臣往往生前沒有好下場,反而是死後在民間立牌坊!梅長蘇背負父母之恩、兄弟情義、江山社稷,統帥七萬赤焰軍破敵護國,功成回國途中,赤焰軍卻遭奸臣設下埋伏,於兵疲馬倦之夜,全軍死於荒寒漠漠的梅嶺,此仇日夜在梅長蘇心中劃下血淚交織,無法癒合的心傷。

   「遙映人間冰雪樣,暗香幽浮曲臨江,遍識天下英雄路,俯首江左有梅郎。」處在江湖的梅長蘇,一方面豪氣跌宕如劍俠,一方面風雅翩翩如琴士,當他化身為朝堂的蘇哲時,老練沈著,盡顯權謀機心,成為鬥不倒的政客。

     送什麼禮物給皇上,最能贏得皇上的心呢?奇玩珍寶,早已難入皇上的眼,那麼不如將自己最珍愛的東西,送給皇上,如何呢?因此梅長蘇教靖王送的禮,恰是靖王心上最珍愛的寶弓,爭皇位,先爭皇心,皇心既得,不必動刀流血,奪取皇帝項上人頭,另一方面梅長蘇又暗中安排,將朝中大臣一一換成心腹人馬,架空了皇帝原本重用的大臣,使得奪嫡之路,不再是佈滿暗殺或毒殺的手段。

     人間如要成就出類拔萃的功業,那麼就莫談輕鬆,如果要求仙慕道,那麼就莫談責任道義了。梅長蘇,或者也是蘇哲吧!他所能做的事,就是在這人心反覆無情的世間,讓不公義的朝堂,彰顯情義尚存,讓悲慘的開始,在他的完善擘畫之下,產生了好的結果,即使在這個結局裡,已不會有他的存在;如他到來時病顏灰衣,機詭滿腹,離去時遙望狼烟,躍馬揚鞭。

      當可以卸下一身道義責任和牽掛時,也是他的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。

      戲劇之氛圍,始終縈繞著渾鬱悲壯之情,觀時如排山倒海之氣象萬千,一腔熱血也為之沸騰,但隨即在熱處又折衷的轉個彎,頓時又清冷下來,編排得濃淡有致,節奏舒適。當梅長蘇請出早已不問國政的國公助陣之時,秉燭夜談相伴的就是一壺茶,且來上一杯木炭慢焙的紅烏龍,茶湯令人頭腦為之清醒,舒解疲頓,低酌淺嚐之際,隨著黎明到來,讓夜劃下寧靜的句點。

(最後一段是應案主要求,別忘了追劇時,來杯追劇網站上賣的紅烏龍茶!)


    

       


2024年12月19日 星期四

待出版-《四庫涼記》之臨演片段

 2020/10/23 (五)


  雨滴沿著屋簷落在水池內,激起一圈圈往外擴充的圓形波紋,池內種著未開花的睡蓮,綠葉垂在水面上,裝飾著寂靜的水池。

  我和同學們站在沿廊邊,等待導演喊action時走到指定位置,氣溫已經降到十八度左右,我們穿著薄袖上衣,吹了好幾小時的冷風,我已感到麻痺,竟不太覺得冷了。

  這場戲主要是拍主演和外送員在搶東西,打小架的場面,導演要我們看見穿深藍西裝的主角走進場內時,我們才開始走到主角的後方隔著水池的位置,站在那裡對著打架的兩人指指點點,並用手機拍照。

   現實生活的我,絕對不會有這種舉動,但為了拍片用,我只得做出這種蠻沒有格調的動作,有時候,我那驕傲的自尊心,似乎受損;不過,面對生存問題,我還是得遵從導演指示,該演什麼就演什麼。

  臨近大馬路邊的這棟大樓中央廣場,車聲轟隆隆地響個不停,工作人員時常得跑到我們身邊,告訴我們此時該做什麼,否則我們根本聽不到,他們隔著幾公尺外朝我們大聲喊叫的聲音。

  站在我前面的兩個同學聊天聊到忘我,連劇組喊action開始走時都沒聽到,所幸導演脾氣甚好,沒有當場發飆,工作人員一直叫他們不要再講話,專心點工作,他們倆才閉起嘴。

  我與旁邊的同學不太講話,未開拍前,碰到她正在吃關東煮,那時已經十一點多了,午飯快要開始的時刻,同學說:「待會兒就要吃午飯了,妳現在還吃東西?」她咬了一口蘿蔔後,滿嘴食物地回答:「我餓呀!」吃得狼吞虎嚥。

  她的臉大概是所有臨演堆裡,我見過最圓的一張臉,像一團白麵糰似的,雖然身材不見得是最圓滾的,應該說頗有特色的長相,如果要演喜憨兒之類痴傻

人物,倒是很適合她的外型。

  演警察的一位男同學說,他只適合演警察、保全之類的角色,要他演上班族穿西裝的樣子,看起來一點也不像,我那時頗自以為是的告訴他:「換一套衣服打扮一下就像了。」

 他聽了之後,立即駁斥我:「你要知道自己外型比較適合演什麼,去找定位,什麼都要演會變成四不像。」

 我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,我在心裡想著,不知道自己的定位點在那?

 大概我是抱著兼差的心態,沒有像他專心在演藝圈發展,如今拿到一天四千元的酬勞,我也覺得片酬頗高呢!

 我遂記起他剛才依稀說過:「多嘗試」的話,現在聽來似乎自相矛盾,大概他自己也沒想過再試試別的角色演出機會吧!也許試過,但發現幾乎都要瘦子演出的機會較多,既然這角色比不過人家,倒不如多發揮適合自己樣子的本色演出,不然就是努力瘦身轉型。

  另一個非常瘦的同學從去年以來見過一次面之後,就讓我印象非常深刻,她是一位約莫五六十歲的女人,枯瘦像條小黃瓜的臉型,帶著微青般不健康的氣色,令人誤以為她重病纏身,或者生活過得很艱難,才會有這樣似乎快要踏進墳墓裡的神情,蠻適合演鬼片或癌症末期患者的角色。 

  片場裡經常聽她在談保健產品,我旁邊的媽媽同學告訴我:「她在賣直銷健康產品,自己卻一副生病的樣子。」

  片場同學看到她,都躲得遠遠的,連我都不太想靠近她,大概我也是個以貌取人的人,自己不努力讓自己成長進步或變得更好的人,才會變成這副模樣,我不再有多餘的同情心去可憐她。

  拍片空檔時,她穿著深紅色羽絨外套,等導演說要開始拍時,她匆忙將外套脫掉,隨手亂丟在地上,我揣測會被劇組人員糾正,因為待會兒鏡頭背景可能會照到那件外套。

  果然不出我所料,劇組人員立即跑來問:「那件紅色外套是誰的?」我只好把外套拿到她面前,請她放好,只見她尖削的下巴,嘴唇嚅動了一下,沒聽清楚她說什麼之前,我就急忙跑開了。

  另一位和她組成一隊的男同學,也非常瘦,不過卻瘦得健康好看,是位年輕人,曾見過幾回面,他說自己是學廣告設計,後來又說他做空間設計和影像修片,有時候一件案子可以拿到三五千元的酬勞,對演戲工作很有興趣,所以來兼差,還秀出最近開拍的《茶金歲月》裡,穿簑衣演農夫的照片,雖然實際上他長得並不像農民,他又說,劇組會幫他們臉蛋和手臂塗黑一點上戲,不過那些粧用清水洗不掉,他回家洗好幾回才慢慢洗淨。

  不過看他的樣子,顯然接案子的工作進行得不太順利的樣子,近來他都在當臨演維生。

  拍到下午四點左右,第二批演店家代表的人才與我們會齊,服裝師要我們演民眾的人再換一套正式服裝,一起演店家代表,我換上新買的粉紅色小圖案襯衫配深藍色條紋窄管西裝褲,西裝外套及另一件襯衫借給一位沒有衣服換穿的年輕女同學。

  接著導演要求現場四五十位同學,在一樓廣場及會場內走動,攝影機從二樓

拍攝下來,群眾三三兩兩的分佈在廣場四周,有人假裝交談,有人默默走路,有人圍觀,我們在廣場走動,他們稱這叫做動線安排,當動線整體畫面拍起來不美觀時,我們就得回到原點再重拍,連這麼簡單的畫面,有時候可能得拍二個鐘頭,拍得我口乾舌燥,卻不能喝水。

  很適合演喜憨兒的那位同學,已經喪失耐性的大聲抱怨:「拍拍拍,到底還要我們拍到什麼時候呢?今天真虧大了,拍這麼久才五百元。」

  的確,如果與外面行情時薪最低150元的工作相比,那麼臨演有時候真是屬於低收入的一族,過一段時間,消失不見的同學也很多,也有的同學一心想往高片酬的角色發展,堅持不當臨演,獲得的演出機會卻異常的少,衡量現實生活之下,偶爾又來跑跑龍套,暫無本事賺大錢,賺小錢總比喝西北風好。

  我又回到這地方,二樓透明落地窗外正對著今年年初拍《天橋上的魔術師》的片場,如今仿舊中華商場的建築,和鐵路平交道設施道路等拍片場景,已經拆除,只剩下空蕩蕩的水泥地。

  新聞報導曾仔細介紹了《天橋上的魔術師》這部片的場景,引起社會人士的興趣,希望可以進來觀光,可惜因武漢肺炎影響,建商又急著要蓋新的辦公大樓,片子一殺青之後,只保留幾個月就遭到拆除的命運。

  為了拍片所佈置的場景,拍完即拆,有時真覺得無法保留下美景,頓覺十分可惜。  

  該片導演楊雅喆則為拆除的中華商場建築,留下一段話:「萬物必將消失,忘記痛苦,讓燦爛留在腦海裡。」


待出版-《星期日沈思》之片段

 2022/11/6 (日) 汐止  露意莎


    考古學家挖掘一處位於耶路撒冷附近的古帝國遺址,動用了一組專業考古團隊,其中成員包括了對考古有興趣,但卻未受過專業訓練的建築師、大學學生投入工作。

    挖掘工人在當地高溫的沼澤地帶,紛紛得了瘧疾,連團隊中的考古學者主持人也得忍耐身體不適,勉強繼續維持團隊運行,考古團隊的資金來源,大部份由富商洛克斐勒出資支持。

    歡迎來到末日戰場哈米吉多頓,書籍封面用粗黑體標示出這組文字,書本紙質應該是萊妮紙,表面呈現細十字紋理,略微粗糙卻比平滑光亮的雪銅紙,顯得有質感多了。

    這組考古團隊成員內部作業十分紊亂,成員中還安排線人每天向幕後資助團隊打小報告,人事糾紛的內容反倒成了這本書的主題,看了五個章節,只挖掘了幾件陶器作品(而且經常被打破),最有價值的是一塊上面寫著古文字的石塊,考古學者為了炫耀考古成就,第一時間即將這片古石塊送給洛克斐勒觀看,據說此刻正放在洛考斐勒的博物館內,供一般遊客參觀。

   原本以為可以讀到,這些考古學家是如何依靠專業知識,判斷出這處荒涼的小山丘上,存有古城遺址呢?

   上個月,我讀了一本《Moss Life》微觀苔蘚的生態學者著作,作者介紹了數十種的苔蘚種類,書本的開頭從在課堂上,窗外落下了第一片雪花片開始,顯微鏡下的雪花呈現優美的六角形狀,苔蘚生長的地方通常位於林中深處,整塊大石頭上覆蓋著一片翠綠色的苔蘚,這些苔蘚石頭也成了景觀設計師的商品。

    同時閱讀不同類型的書籍,我將思緒由苔蘚上的石頭,又回到《黑天鵝效應》裡的股票市場。

   股市指數通常變幻莫測,很難預測出可靠的漲跌時空,何時漲,漲多少?何時跌,跌多少?但每逢過年封關時,幾乎股市皆以大漲封關,關於這一點,令我難以想通,直到閱讀《黑天鵝效應》這本書,書中作者是一位股票交易員,他無意中提到,年底指數大漲的原因是因為股票內部工作人員,想要領取豐厚的年終獎金之故,所以操縱了一些專業上的技術,即足以達到他們的目的。

   萬事並無一定的慣例,也許今年股市年底封關時,反倒打破常例,沒漲反跌也不定呢?

   依靠投資,得非常小心才能賺到錢!

   當這位作者搭飛機的途中,坐位旁邊一位時髦打扮的女士,見他全神貫注地投入閱讀當中時,引起了這位女士的好奇,問這位黑天鵝的作者,從事何種職業?

   這位作者將眼睛從書籍中抽回,朝她瞥了一眼後,冷漠地回答:「他是一位禮車司機。」

   作者在回答對方自己的工作性質時,已經料到了,這位女士立即收回對這位作者的好奇心,以及想繼續攀談的興趣,並投以冷淡的眼光,嘴角微微上揚,略帶鄙夷地閉上嘴,隨後將目光投向窗外灰灰的天空。


  Ps:大部份人都會以職業來論定一個人的貴賤吧!如果想讓一個人對你沒興趣的話,可以考慮學這位作者的做法,不如回答:「他是一位清潔工!」


2024年12月16日 星期一

待出版-《四庫涼記》之片段


2020/11/21 (六)

    今年氣候反常,以往在我生日過了之後,天氣就會正式進入冬天般,與秋季有明顯的不同,今年,卻份外炎熱。

  昨天氣溫大約二十八度,我們穿著薄長袖黑色上衣及黑褲,參加戲劇《阿修羅》的追思會悼念人員。

  預定集合時間很早,早上6:30就必須到達公館附近,地點離捷運站有點遠,走路大約十五分鐘的路程,我幾乎是滑壘準時抵達,不像以往,可以早半個小時到場。

  我們坐在教堂地下一樓的小教室內吃早餐,我來得太晚,好位置都被同學佔完了,我只得坐在前排座位,我向來習慣先吃完早餐再出門,今天照例沒有吃劇組準備的早點。

  一位長得蠻好看的年輕小女生遲到幾分鐘,選了坐在我旁邊的位置,拿了豆漿和饅頭夾蛋,一邊安靜地吃早餐。

  年紀較大的臨演同學都坐在後排座位,幾乎都是熟面孔,反而是年輕人,我大都沒見過,而他們也都很沈默的坐在位置上,幾乎不說話。

  負責選角的劇組工作人員,是一位高瘦,鼻子和下巴都很尖的年輕人,他跟我們說:「待會兒可能要我們現場唱一段詩歌,大家要先記一下歌詞。」

  他才剛講完,另一位年輕人又反駁他的話說:「不用記什麼歌詞,就對嘴唱一下就好。」

  結果是,我們也沒拿什麼歌詞練習,大家都安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,我旁邊的小女生在看書,前面那位小女生也在看書,兩位年紀較大,坐在後面的女同學小聲地聊天,斷斷續續的談話聲,飄在小教室內。

  冷氣有點強,我穿著薄上衣,有點冷,到一樓化粧室時,外面陽光正烈,我對著鏡子,仔細端詳了昨晚沒睡好的臉,發現氣色並不差,眼睛還算有精神,我也放心一些地回到現場,繼續靜坐。

  還沒開拍前的四個鐘頭時間,屬於每個人的時間,可以睡覺,滑手機,看書,小聲聊天,只要不亂跑,待在原處都可以。

  不知呆坐到幾時,一陣打呼聲從後面傳來,我回頭一望,坐在我後面的一位大哥,肥肥胖胖,顯得痿靡不堪模樣(起初我還有點排擠他的意味),現在看到竟有這種人,坐著也能睡著的狀態,令我忍不住笑了起來。

  那時候,我正陷入發呆的狀態,幾乎沒有在想什麼,也好像在亂想一些事情。

  

  今天,我照例七點多就醒了,不過,卻在床上躺到十一點才起床,拍片的前一晚,我竟然失眠了,整晚睡不著覺,半夜二點半,開始聽音樂,起床靜坐,等待四點半出門到火車站,搭五點多的火車到台北車站,再轉搭六點第一班捷運,這樣才能在六點半抵達公館。

  拍片的前一天我已研究好交通路線,確定交通沒問題,才答應拍片,以免拖累了老板和劇組工作人員。

  十點多時間,我們一群追思會人員,終於有機會踏上一樓教堂,彩繪玻璃窗,發亮的十字架講壇,散發祥和優美的氛圍,講壇上佈滿白色的玫瑰花,中間放著一張死者的放大彩色照片。

  死者似乎被人害死,追悼會場合上,竟出現了兇手,我們演議論和騷動的群眾,教堂追思會上,憤怒的家屬,欲摳打兇手的畫面。

  副導要我們面帶嚴肅哀悽莊重的神情,望著講壇上的牧師,牧師身旁站著似乎是死者的愛人?(其實我不太確定是什麼角色),當副導手向下一揮時,從後面走來懺悔的一對夫婦,我們群眾這時得回頭注視著這對夫婦,等他們跪下後,再露出交頭接耳,議論紛紛的表情和動作。

  第一個鏡頭就拍這樣,攝影機隔了約三十公尺的距離,正對著我們,我坐在講壇前第四排座位,一位男主演坐在我後面,那對懺悔的夫婦跪在第三排座位的走道上。

  導演請大家試演了幾遍,才正式開拍,他只指導主演該怎麼演,尤其女主角丁寧和那位站在講壇的年輕人的動作指導,當那位年輕人露出憤怒神情,作勢要摳打那對夫婦之時,丁寧上前拉著他,流露出哀悽的神情,告訴他:「不要這樣。」過幾秒鐘後,丁寧流出了悲傷的淚水。

  大夥似也感染了他們的情緒,覺得有些悲哀。

  導演說這個鏡頭OK,大家都鬆了一口氣,接下來,攝影機換鏡位,同樣的場景,但拍攝角度不同,所有主演和臨演都必須再重覆演一次。

  這次攝影機為拍那位年輕人和那對懺悔的夫婦的特寫畫面,攝影師扛著攝影機,正坐在我右前方一點的位置上拍,我可以看到鏡頭角度,以及畫面中呈現那對夫婦中的女人臉龐。

  不過,我發現鏡頭太暗了,臉孔看不太清楚,果然,攝影師拍完之後,竟也提出和我一樣的看法,他也說:「畫面太暗了。」

  導演卻認為沒關係,那對夫婦的臉不是重點,重點是接下來,丁寧和那位年輕人的臉部特寫,需要用反光板打光,他們兩人拍攝清楚一點就好。

  我們臨演坐在位置上,不過卻拍不到我們,主演繼續演。

  等丁寧和年輕人的特寫拍完之後,劇組那位高瘦的年輕人又出現,要我們回到教室內休息,時間已接近十一點半左右。

  上午的戲由十點開始,拍到約十一點半結束。

  下午,我們換上了服裝師要我們換的第二套休閒服,吃完午飯後,十二點半開拍。

  這次我們扮演唱詩班的人員,我坐在教堂最後面的座位,因為上午我坐在前排,怕鏡頭有照到我的緣故,坐在前排的人,全部移到後排。

  臨演堆常看到的一位上了年紀的婦人,她的打扮最為得體,下午她換上一件磚粉色棉T,配一件色系差不多的布棉窄裙,繫上一條白花紋絲巾,十分時髦搶眼,她被安排在最前面,鏡頭拍著她後背,她手持聖經,唱了一段詩歌。

  這段詩歌是台語發音,稱讚主的恩典和榮光照耀著大家,大家心懷感恩與甜美的心情,弦律莊嚴優美,我聽了幾遍後,竟也可以跟著哼唱了。

  丁寧從我旁邊的走道開始往前走,攝影機照不到我們這裡,我旁邊的男臨演,趁機偷懶,坐在位置上,既不唱也不動,我前面一位胖胖的年輕女同學,竟然趴著打瞌睡,劇組工作人員跑來糾正她:「同學不可以打瞌睡哦!」,

她才勉強振作精神。

  唱詩歌時,我也忍不住昏昏欲睡,不過,仍勉強保持警覺心,惕勵自己,既然可以忍受得了吃少一些,那麼睡少一些,又有什麼不能克服的呢?

  唱詩歌這段我坐在後面,比較拍不到我們,坐在主演四周的同學們,都得跟著一起學著哼唱詩歌。

  這場戲也拍得很快,大約一點半左右,我們就被叫下去休息了。

  原以為會換到第三套衣服,到了二點半左右,劇組那位選角的年輕人,在現場點了五位年輕的男女,參加下一場團契的演出,其餘的同學,則收工回家。

  時間點剛好在八個小時滿班,超過八個小時以上,每半小時必須再多給臨演一百元的酬勞,劇組為了控制預算,都會儘量排在八個小時以內拍完。

  現場沒有見到經紀到來,同學們議論著該怎麼領酬勞的問題,天才倫說他已經向經紀人問了,是領現金還是轉帳的問題?但還未收到回覆,他要大家再等一下。

  我見有的同學已經先離開了,也決定先走一步,依經驗判斷,如果經紀沒有在收工的時候到現場的話,那麼一定是採轉帳的方式付款。

  一般收工時,我們會在群組內留下訊息,告訴經紀收工,但昨天一直沒人傳訊息給經紀知道幾點收工的情況,我遂自告奮勇地留下:「2:45分有一批人收工。」

  經紀則問:「那些?」

  我因為沒有全認識當天拍片的同學,又早走一步,沒有留在現場,無法確認收工的有那些人,只好在群組內留了句:「2:45收工的同學自己報名字,接著又留下自己的名字,以及收工的時間。」

  沒想到,竟沒有半個同學老實地告訴自己收工的時間,我只好將有把握確定收工的同學寫上去三個:「天才倫,藤青,凡爾賽公主,均已收工。」

  沒想到我寫上去了之後,天才倫又加了一句:「芮語也收工了。」

  這樣一來,經紀就知道情形了,他留了句:「那麼早上六位,加上葳葳在內,全部都收工了呀!只剩下午一點的兩位警察,還在拍片現場而已。」

  解決了收工和發錢的問題之後,我著實鬆了一口氣,拉著旅行箱,走了一段路到萬隆捷運站搭車。

  回到家,卸粧後倒頭就睡了二個鐘頭,到晚上七點多醒來,發現沒什麼事,又繼續睡到半夜一點半,才起來洗澡,洗完澡後又繼續睡,睡到七點多醒來,不太想起床,賴床賴到十一點。

  已經好久沒有賴床了,偶爾偷懶一下,感覺也不太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