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4年4月30日 星期二

李白為何被稱為詩仙呢?

李白既被稱為「詩仙」,為何流傳於大眾之詩,反而不是仙氣飄逸的詩作呢?

其實,李白寫得最好的詩,並非修仙學道之詩,最受人歡迎的這首詩,堪稱神仙送給他<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雲>,下筆像被閃電擊中腦袋瓜,不只靈光閃現還加上萬鈞氣勢,只要有人唸了上句「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」,下句馬上就有人可以續接「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」的地步!下文:「長風萬里送秋鴈  對此可以酣高樓⋯⋯ 欲上青天覽明月」,下文竟又能再現兩句不輸開頭的高超絕句:「抽刀斷水水更流 舉杯銷愁愁更愁 」,更是如流瀑般一發不可收拾,這四大句名詩,簡直已經到了,只要是一讀過就可以讓人不費吹灰之力,完全記在腦海裡的地步了,甚至在幾千年後的中國,更無人可再寫出超越此詩之地步!

這首詩的結尾:「 人生在世不稱意  明朝散髮弄扁舟」

<月下獨酌>:「花間一壺酒  獨酌無相親  舉盃邀明月  對影成三人⋯⋯我歌月徘徊  我舞影凌亂  醒時同交歡  醉後各分散  永結無情遊  相期邈雲漢」

<將進酒>:「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,奔流到海不復返,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  朝如青絲暮成雪  人生得意須盡歡  莫使金樽空對月  與爾同銷萬古愁」

<獨坐敬亭山>「眾鳥高飛盡  孤雲獨去閑  相看兩不厭  只有敬亭山」

<送友人>「浮雲遊子意  落日故人情」

描寫江湖人生,飄逸灑脫豪放!

描寫情思,婉約深悠細膩。李白尤擅寫相思,著名<三五七言>:「秋風清秋月明  葉落聚還散  寒烏栖復驚  相思相見知何日  此時此夜難為情」

年少時光,曾迷上金庸的武俠小說,在《神鵰俠侶》中,當暗戀楊過的郭襄,從此將與楊過分別,思及此生再無緣見面,臨行前留下這首<三五七言>。當年雖被小說情節吸引,但讀到此詩之時,內心卻被這首詩的愁情離緒,深深感動,而今反倒已將楊過和郭襄分離的情節全然遺忘,腦海中,獨留這首記憶猶深之詩,只是當年讀武俠小說時,並不知此詩作者,竟是李白!

此詩流傳程度雖不及李白描寫江湖人生的詩作,也不如「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」這首被編入國小國文教材,也不及「浮雲遊子意  落日故人情」、「眾鳥高飛盡  孤雲獨去閑  相看兩不厭  唯有敬亭山」那般普及,不過此首動人的<三五七言〉詩,卻流露出李白還擅長敘述相思之情。

《李白全集》中,寫得好的相思詩,還有:

<相逢行>:「似月雲中見  相見不得親  不如不相見  相見情已深  未語可知心  暮雨來何遲  願因三青鳥  更報長相思」

<秋風思歸客>:「相思如明月  可望不可攀  且寄一書札 令余解愁顏」

<送王屋山人魏萬還王屋>:「岧嶤四荒外  雲卷天地開  茫然使心悲  黃河若不斷  白首長相思」

<送韓準裴政孔巢父還山>:「 昨宵夢裹還  雲弄竹溪月  相思若煙草  歷亂無冬春」


跳脫俗世思想的仙道詩,清寂高曠虛無,《李白全集》中,時而出現幾首仙氣飄逸的詩,如:

<廬山謠寄盧侍御虛舟>:「早服還丹無世情  琴心三疊道初成  願接盧敖遊太清」

<留別魯頌>:「獨立天地間  清風灑蘭雪」

<僧伽歌>:「戒得長天秋月明  心如世上青蓮色」

<贈清漳明府姪>:「心和得天真 風俗由太谷  琴清月當戶  人寂風入室」

<與元丹丘方城寺談玄作>:「茫茫大夢中 唯我獨先覺  騰轉風火來  假合作容貌  澄慮觀此身  因得通寂照  清風生虛空  明月見談笑  怡然青蓮宮 永願恣遊眺」


李白之詩,風格多元,後人很難將之歸類為那一種詩風,所以把他冠上「詩仙」的名號,表示詩人的最高境界。

千古好詩出現的機率,即使淘光幾千年來的詩作,也只能揀拾出不到百頁的好句! 



2024年4月28日 星期日

書名《山丘下的圖書館》-- 天母圖書館介紹

 

【地名由來】

天母地名的由來,與一位名喚中治稔郎的日本人有關。

1933年日治時期,中治稔郎自創天母教,當時在日人統治下,據說中治為促進台日文化交融和諧,請來日本天照大神,以及福建湄洲的媽祖(天上聖母)、台北寺廟奉祀的關帝爺等不同的神尊,安放在教內,供信徒膜拜,由於奉祝祭拜的神明頗多,信徒也漸漸多了起來,為了拓展教區使用,中治想找一個地方,蓋天母教的大本殿,據稱感應到神明的指引,來到士林街三角埔一帶建立教址,因此神社周邊的地方就被稱為天母。

天母教教義主張母愛是人類最強之物,母愛是神的「最大靈德」,也代表仁愛;因此,神以女性之姿顯現,天母地名的由來,即取自「天上聖母」始末兩字。

坊間常流傳天母一詞是台語「聽嘸」而來,可當做趣聞,但實際一個地方的命名不會如此草率,不可能取自一個不懂文化的農民的一句台語對答而來。


【附近公園】

   今天天氣不甚好,天空佈著點烏雲,不過對夏日的天氣而言,卻讓熾熱的陽光少了發揮的作用,微風輕拂過時的些許涼意,在早晨十點鐘以前,仍帶有令人覺得舒爽的氣息。

已經有段時間沒有來天母逛逛了,假日早晨漫步在中山北路七段上的小山坡,商店緊閉,經過玻璃櫥窗和鐵捲門時,並不感到無聊的最大原因,在於接近山腳邊下的兩排行道樹,穿梭著小公園,仲夏時分,我看著蹓狗的人,坐在東和公園裡的石階上,夏蟬聲聲,微風徐徐地,發了一會呆。

   圖書館外的東和公園內,有棵列為保護級的鳯凰木,樹木編號恰為很好記的3個8字:888。在一片樹林中,枝幹蒼勁挺拔而出,如羽扇般柔軟的綠葉,片片開展,配上鳯凰花美麗的紅色花朵,十分引人注目,我忍不住為這棵不知有幾百年樹齡的鳯凰木,拍了幾張照片。

   以往不特別喜歡紅色,卻被片片柔軟舒展開的鳯凰葉片裡,穿插著的些許爆紅花朵震攝,紅花配綠葉,竟如天造地設般地,展現動人姿彩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枝幹蒼勁有力挺拔而出,不知有幾百年樹齡的鳯凰木,似乎散發著樹靈,站在此處,風也吹得特別涼爽,沈浸在舒適的綠意中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 
【特色植物—鳯凰木】

   鳯凰木原產地在非洲,它的英文名稱為火燒了森林的意思,這名稱的來源在於有一位航海家,經過一個海島時,見到森林中鳯凰木開花,便驚呼森林大火,所以便將此樹木命名為:Flame of Forest 。
   在西方神話中,有一種火鳥,稱不死鳥,每隔一段時間,牠會自焚一次,並在自焚前,唱一首曲調優美的輓歌,然後牠會振動翅膀扇起火苗,將自己化為灰燼,最後在灰燼中重生,所以牠永遠不死。
   鳯凰浴火重生,與不死鳥劃上了等號,還有傳說鳯凰棲息的樹木,就是鳯凰木,如此諸多的神話傳說,加在鳯凰木的身上,增添了些許神秘的氣息。
鳯凰在中國人的傳說裡為百鳥之王,象徵祥瑞的意思,中國人喜歡用紅色來象徵富貴喜慶,鳯凰木被大量的種植,不知道是否源於它的紅,將大地渲染成豔麗絕倫的色彩?


【館藏特色:歐洲文化】

   不知道為什麼歐風總是給人高貴、雅緻的想像,是歐洲國土出產太多引導世俗的名人產生出的影響嗎?最古老的城堡內的童話故事,或者最浪漫場景的愛情喜劇電影、最時尚的風潮、最動聽的古典音樂、最美麗的藝術作品⋯⋯⋯⋯;太多了,歐洲充滿了太多人對於美麗的嚮往。
   生平最大的浪漫,來自於一場歐洲旅行,最貴的奢華享受,來自於買個歐洲名牌,吃道法國美食,來段西班牙小舞曲,最好找個歐洲情人?
   曾幾何時這些歐洲的繽紛想像,存在於許多人的夢想中,這些存有對歐洲美好幻想的人們,實際地告訴大家,歐洲的美麗與哀愁,等你成長了之後,歐洲其實不再如此令人魂牽夢縈。

【七星山系:天母水管步道】

   天母古道的登山步道口位於中山北路七段232巷中,全區海拔高度約300公尺,屬於台灣低海拔亞熱帶闊葉林生態系。從大屯山鞍部吹來的東北季風帶來強風、雨水和低溫,使山腰古道迎風面,呈現暖溫帶闊葉林景致;相反的山腰避風面溪谷陰溼地環境則利於熱帶闊葉樹種生長,林中熱帶板根、幹生花、纏勒遍生。
  古老碑文上記載,水道建於日治昭和三年(1928年)四月,台灣總督府聘請日籍技師佐野藤設計草山水道系統,為緬懷先民開闢水源之艱辛,後人應當飲水思源。
  興建水庫之後,取代了草山水道的供水機能,卻留下一條穿越陽明山至文化大學校區的曲腸小徑,閒來無事,愛好自然野趣的風雅人士,絡繹於路途中,彷若踏入古道悠悠時光之中,與少見的彌猴共享山林之美。



這座美麗的傳統三合院民宅,座落於天母水管登山步道內,找個天清雲淡的日子,出外走走,享
受綠野自然風光。


【天母中山北路七段咖啡館】

   漫步於中山北路七段的小斜坡山道上,兩旁林立著服飾店,寧靜閒適的人行道與繁華時尚錯落著,這條小斜坡成了市區內最多人喜愛閒逛的街道,其間少不了令人難以忽略的咖啡館。
   天母有些咖啡館充滿藝術氣息,尤其揮灑著歐式風情,不論白天或黑夜,各自吸引不同情調的客人。在這裡,最適合帶本書來這裏坐著,慢慢品味時光,沒事時,望望窗外風景;與幾位好友,隨性無拘的品嚐一杯熱咖啡、水果茶,再加上一小塊乳酪蛋糕;也許店內音樂不那麼耐聽,待膩了,就往小山坡四周的公園散步,或者到附近畫廊欣賞藝術作品,還有記得穿上運動鞋,也許你會想爬一趟天母水管步道!




2024年4月26日 星期五

再見,阿默克!

     我從雨裡,走進一片冬季。

    阿默克的辦公室位於天津街的一棟舊公寓內,與她相約的那天下午,原本天氣尚好,我正騎著U-bike在車陣中前行,剛經過松山菸廠附近時,開始烏雲密佈,像豆子般大的雨滴,點點地灑在馬路上,行人紛紛在路上奔跑起來,開始找遮蔽躲雨,我只好趕緊將U-bike停在最近的停車格上,由袋中拿出陽傘時,身上已淋了三分濕。

    匆匆朝捷運站走去,突如其來的雨,令我原本從容的時間,頓時變成像走馬燈般地趕場,與阿默克相約的時間,尚剩下十五分鐘而已,原本我想改搭計程車,卻又心疼車資,一陣煎熬之下,我發了一則訊息給阿默克,告訴她,大約晚十分鐘抵達,原因是臨時接到一通電話,需與人聯絡溝通。

    阿默克回覆我:「沒關係,我等妳。」

    以往與人相約,總是提早十分鐘抵達的我,沒想到這回反倒變成一位,讓人印象最不佳的遲到者,我為自己的謊言感到有點不好意思,不過換算成十分鐘新台幣一百五十元的車資,我啞然地對著倒映在櫥窗前的自己,笑了一笑。

    現實利益著想,我丟掉年輕人慣有的羞澀不安,以及太多的不必要擔心,這一切都是成長帶給我的轉變,我不再是昔日那位,非常注重一切細節的憂鬱青年了,這是成長還是退化呢?

    阿默克見我急促地趕來,貼心地為我倒了一杯白開水,天氣雖寒冷,但這十分鐘的路程,仍是我步出捷運站後,快步跑過天津街約二百公尺長的街道,及時趕到而來,熱汗微微自背後冒出。

    人生是一枚青澀的橄欖嗎?猶記得的一句詩,此時自我腦內一閃而逝,我想年少才是青澀,歷經歲月這把無情刀的磨鍊後,我們都會由青變紅再變白,由澀至甜至苦再回復成澀吧!

   阿默克穿著十分休閒隨意,令我心情也跟著放鬆不少,此時她望著我說:「原本要早些聯絡妳,最近事情較多,一轉眼竟差點忘了說要約見妳這件事。」

   我回答她:「沒關係,有時候人都會忘記原本要做什麼事,還能記得我就不錯了。」

   阿默克約我,主要是告訴我,願不願意幫一位歷史作家寫書呢?

   我心裡有點納悶,既然對方是作家了,又何必找人代寫呢?那樣作者要掛名誰呢?

    阿默克明確地告訴我,她將我定位為寫手,所以我得到的條件,就是寫內容,不必管掛名者是誰,這樣我可以得到的報酬約是**萬元。

   根據我在這行工作的經驗值,我客氣地婉拒了她的要求,告訴她歷史我並不擅長。

   「哦!」阿默克略微失望地看了我一眼。

   她的事業就是幫助剛創業者,找尋適合的人,配合工作。

   阿默克告訴我,大部份的創業者都要經過很多年的努力,才可能由一個人工作晉升到一個團隊的規模,剛開始創業的人,要面對得就是工作量不多,或者資金不足的問題。

   所以,阿默克的事業還包括幫創業者找資金呢!她這間西方天使的公司名稱,在業界頗有口碑流傳。

   沒有華麗的門面,精緻的辦公設備,卻能讓不少慕名而來的工作者,紛紛在她十坪大的辦公室內留下個人資料。

   果然,阿默克也邀請我留下個人聯絡資料,以及較擅長的領域,接下來,就是等待媒合工作的機會。

  「哦!」我略微失望地留下了千遍一律的個人資料後,拿起杯中的水一喝殆盡,短暫的寂靜橫亙在我們之間。

  這份寂靜似乎在檢視著,我和阿默克之間,只為工作上可能有往來的交集而見面,除了世俗上的利益之外,我和她之間,其實什麼關連都沒有。

  阿默克問我:「還想再喝一杯水嗎?」她見我,似乎才剛平息了趕赴辦公室的匆忙神情,貼心地透過一杯水問候著我,緩沖了點似乎事情談完了,人可以走了的冷漠態度。

  「好,謝謝!」我的確感到口渴,沒有婉拒她傳來的善意。

   阿默克此時的態度變得十分親切,她又問了我,平常都忙些什麼,我也回答她,大部份都做了什麼日常工作,閒聊了數句,透明玻璃杯內的白開水,也一點點地滋潤了我乾渴的喉嚨。

  喝完了水,我也感到彼此之間,一時無話可談。

  這回,阿默克沒有再繼續往我水杯倒水,我也覺得此刻正是應該告辭的時候了。

  我推開了白色的塑膠座椅,從座位上起身,向她道:「阿默克,再見!」

  阿默克沒說什麼,送我到門口後,我又再一次回望她那間舊公寓的大門一眼,朝她揮揮手說:「再見,阿默克。」

  一陣由樓梯間吹送來的寒風,吹散了她的短髮,有點年紀的她,站在門口,見我走進電梯後,隨後掩上了身後的大門。

  下次再見到阿默克時,也許可能是春天來臨的時候,也有可能是在任何一個季節裡,街頭依舊飄著雨絲,也有可能,我與阿默克,從今不會再見面,鑑於此種可能性,在那天回首一望的當下,我在心裡安靜地又對她重覆了一遍:

  「再見,阿默克!」


吉他上的和弦與貓咪(媽咪)


    貓銳利的爪抓破了C大調第四級七和弦的書頁,留下三處碎裂的小破洞。

    這把吉他很久以前就放在家中了,我卻一直沒有心思去撥動它。

    擦拭著佈滿塵灰的吉他,我把它橫放在長木桌上,一邊讀著從圖書館借來的《Basic guitar training 基礎吉他訓練(一)》。

    開始從和弦教起,學會看吉他的TAB譜,左手指按壓在吉他的六根弦和琴格上,右手指頭撥動琴弦,那六根弦由粗到細,弦音也由低沈到清徹。

    右手一撥動弦,壓住弦的左手指頭,隨著弦音的響起,開始一點一點的疼痛起來,練習了約兩個鐘頭,左手的食指、中指、無名指,指頭的第一關節部份,已經痛得無法再按弦練習了。

    我終於感受到,當我躺在沙發上,閉目聆聽每一首優美的音樂曲調時,伴隨著的是演奏者彈指之間的血與肉付出,那長久練習下,麻木了的疼痛,超越痛苦後的技藝的昇脫。

    原以為吉他如此普遍的樂器,卻沒想到它的六根琴弦的構造,指法比一長排鋼琴黑白琴鍵還要複雜六倍,練習彈吉他,比練鋼琴困難。

    當我生平第一次閱讀音樂書時,面對的不再是單純的文字,而是由樂音構成的指法練習,看一條一條直線構成的五線譜上的小豆芽音符,下面一排吉他的TAB六條線構成的譜,上面標示著數字1到7,表示Do RE Me Fa Sol la si ,第八個高音DO,又回到數字1(低音Do)。

    我愛上了這樣單調純粹的感覺,像那一身黑的行路人,獨走在不需要有人的街路上。猶如《怪醫黑傑克》裡的場景,波濤洶湧的浪花不斷拍打著海岸,遠處烏雲低垂的天際,矗立於海邊的一幢孤寂的小屋,住著怪醫黑傑克,而每天每天,太陽沒有出來的一天,黑傑克永遠置於闐暗幽寂的海邊。  

    專注於學習當中的投入,使我這段時間不太想與家人說話,母親拎著洗衣籃望著我說:「今天比較冷哦!你要出門了嗎?」

    深吸一口氣後,撫平躁動的思緒,我略微按壓住不耐煩的語氣,和緩地說出:「我穿得很暖,不必擔心。」

    母親似乎沒聽見,逕自地往陽台外走去。

    寂靜仍舊橫亙在屋內,所幸,我要出門去了,不想再待在家中。

    貓咪哀哀地在門口叫著,我打開大門,牠立即前腳一躍,一下子竄跑到巷子外,身子在水泥地上翻滾,看見牠可愛的樣子,我的嘴角忍不住泛出一絲微笑。

    如果你對待媽咪可以像對待貓咪這樣的話,也許,家裡氣氛會好一些吧!貓將書抓破了,我卻無法對牠生氣?

    難怪現代人,已把貓咪當成不亞於人陪伴的一種替代品,人與動物相處的好感,並不需要透過語言,人與人之間的相處,有時往往因為話不投機,造成疏離的冷漠。

    我啞然失笑,手中撥動琴弦,彈奏著簡單的練習曲調,也許獨自練習一首「C大調和弦」,自彈自唱也能自得其樂一番。

    我脫掉原本要出門才穿上的外套,臨時改變了主意,今天,不出門,一樣可以靜心地待在家中。

    母親又問我:「不是要出去嗎?」

    我提醒自己,對待媽咪要有像貓咪一樣的愛心和耐性,不過,這回終究又沒忍住,脫口而出:「媽媽咪呀!可不可以不要問這麼多呢!」

   母親於是不再說什麼。

   話剛說完,我又後悔自己的不良態度。

   沈浸於樂音中,撫平我躁動不安的情緒,我為方才對母親的態度,感到後悔,於是,我走到陽台,主動幫忙家務,收拾了晒乾的衣服,對母親笑了笑,母親也帶著諒解的笑容回報我。

   也許,很多事不需要透過語言,但是,傳遞一份即時的笑容,可以緩解尷尬的處境。

   巷子外,家貓和野貓互相追逐玩耍,而我繼續撥動被語言取代的吉他和弦。



夜貓子



    一天之中,最為沈靜的時刻,屬於深夜。

    黑是最不容易引起喧嘩媚態的顏色,當陽光和月亮都沈沒於天際之時,一大片漫無邊際,舖天蓋地被黑襲捲了的夜,正上演著一齣悄無人聲的獨角戲碼。

    每當眾人沈睡之際,亦是我起身活動的時刻,似乎我偏愛跟常人作息作對的細胞,於夜落得最深最被人遺忘的那個點上,我才像個頑童兀兒個從睡床上一骨碌地爬起來,開始了我一天之中的另一種有別於白天的探索。

    遊樂場的邊緣角落,坐著一位望著鞦韆架的成年人,白天,這裡總被孩童填滿了嬉鬧的空間,似乎這遊樂場專為小孩子設計,沒有大人多餘的空間。

    深夜時,這座舊日遊樂場已轉變成,專為一人獨享而存在的遊樂場域,此時,不會有任何一個人可以來佔領那僅存的兩個鞦韆架的皮革座位,盪著盪著,我似乎要一路兒盪到了外婆家,外婆喊我吃糖果⋯⋯。

    此時,已不必顧忌旁人存在時的眼光,沒有人會用狐疑或鄙視、嘲弄的眼光來觀看,一位成人在深夜盪鞦韆的畫面,我可以安心地變回那個還存在內心的小孩,卸下成人隱重的厚盾和包裝後,我也盪出了被風澆灌得滿滿的一身輕盈自在感,如夜晚清冷的鞦韆架。

    清清涼涼的夜風,陣陣吹襲之下,吹散了白日積累沈澱的污濁廢氣,如果月兒娘出來了,掛在黑壓壓的邊角兒上,只散發光芒,卻不會有熱氣的脅迫炙人之感,那會兒,我總愛想起,浪漫的李白,月下飲酒,一葉扁舟輕似浮萍,浪跡到天涯,海角的另一頭,等待他的人,也是一個孤獨的自己,沒有一個相思的人,再等著他的歸期,沒有一個知交,再等著他的音信,隻身一人融入了宇宙的荒涼之中,這樣飄浮的游走江湖,是否也是米蘭昆德拉所言的「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」呢?

    漫步於深夜的街頭,我不禁噗哧的笑了出來,那社會新聞慣常描述,罪犯似乎總愛潛藏於這容易令人興起血腥暴橫的深夜中,黑夜似乎是危險的溫床。

    當對深夜時刻,愈加了解,愈容易令人沈迷於此時,沁透了心的靜與涼,那似乎不是有血色的刀子進出的時候,反倒是與冷靜歸為同類的時光。

    貓兒輕輕地睡著了,蜷伏在室內一隅小椅凳上,貓兒的睡眠時間,不像人一樣一睡好幾個鐘頭,動也不動地,貓兒愛邊玩邊睡,睡一會兒,爬起來走動走動,然後吃一點食物,又趴在戶外走道上,看著外面一會兒,看累了,又躺回到睡凳上,繼續半瞇著眼,似睡非睡。

    不知不覺間,我也感染了貓兒的睡眠習慣,睡眠時間像斷了線的風箏似的,一下子忽遠忽近飄在天邊角兒上,似淺似深地在恍若夢境與現實之間移擺,忽然兒,一下子像回到悠悠然的教室課堂上,聽國文老師不教詩,卻愛用唱歌的方式來輕輕唱著那闕「陽關三疊」。

    這曲調兒,自童年時代即印在我腦海深深之處,每當夜半時刻到來,我想起遠方的故人之時,也總會哼哼呀呀地,獨自散步時,唱個沒完。

    靜,最深沈的靜默之時,令人容易想起淡漠的往事,尤其獨飲一壺酒,獨酌一杯茶時,伴著人的,總會有那些個趨之不散的,久遠了的記憶,這些個往事兒,就像舊日遊樂場上的鞦韆般,盪來盪去,也像遊魂兒似的,它們決心跟著這些記憶的主人,一輩子,也許也印在人的潛意識之中,再度輪迴於下輩子呢!

    偶爾當一只夜貓子,我也愛上了這樣的稱呼,跟我家的貓兒一樣,我也深深地愛上夜晚時刻,愛摩娑於我腳邊的那兩只小愛貓,看著牠們趴在沙發一角,瞇成一線的睡眼,我愛蹲在一旁,輕輕撫摸牠們的額,輕吻牠們的臉頰。

    貓兒也像深夜一樣,睡得輕輕悄悄,但,只要有一點兒摩托車聲劃過街頭;或,只要一陣猛烈的風颳過屋簷上時,牠們也可能轉瞬醒覺於下一秒之間。

    夜,是多麼靈巧的像貓兒似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