右臉頰上彷彿沾了蝸牛液般,濕濕黏黏滑滑的觸感一直上下來回地舔舐著,我翻了一個身,忽地一聲「喵」地嚎叫聲,將半睡半醒之間的我驚醒了。
一張尖頭型的臉,配上兩只垂順軟弱的毛耳朵,此時正睜著兩隻圓圓眼看著我,嘴邊還不小心露出長長兩根犬齒牙。
自我成長後,還未跟任何動物這般親膩地處在同一張睡榻上,這隻家貓,從去年的冬夜之後,原本被養在一處廢棄的屋宇內,變成了待在客廳和臥房之間游走的愛貓一隻。
去年冬天的一個深夜裡,我因偶爾性地失眠,沿著屋簷下的走道來回地走動著,穿著長大衣的我,仍不敵空氣中的寒冷,雖然冷,我卻不想再添加任何衣物,就讓冬天徹底的在深夜漫延。
眼睛才剛適應光線不足的黑夜,忽然聽見一微弱的喘息聲,不斷於附近的空地上迴盪著,我循著聲音,往前方走了一百公尺左右的距離,發現一隻野貓趴在摩托車椅上,不斷地發出「嗚-嗚-嗚」的叫聲,一邊還大聲的喘著氣,彷彿再不久就要斷了氣息般地哀鳴著,身子還不停地發抖。
不知為何,牠竟不待在空屋裡面,溫暖的睡榻上,卻要爬到這不到十度的外邊上野著呢?一會兒,我發現了一件事,牠應該是生病了,貓會不會也感冒了呢!
我一把抱起牠,原本牠還掙扎著要從我懷抱中掙脫,我不斷地用臉頰在牠的額頭上摩娑,還不斷地在貓背上來回撫摸著,過了幾分鐘,原本還喘著大氣,像呼吸困難的牠,漸漸地變得安靜下來,竟連呼吸聲也變平穩了。
此時,忽然從我腦中閃出一道靈光,我想,這隻貓,不是生病了,而是感到孤獨的寒冷,牠需要的溫暖,不再是一牀柔軟溫厚的毛毯,而是需要與同類貓族之間往來的溫暖情誼,來融化牠日漸冰凍的寒冷的心。
看著這隻小貓在我懷中,安適地睡著了,我忽然感到有點悲傷,以前的我,總認為野貓在外面爬摸滾玩,身上細菌較多,所以,我總對牠們保持著距離,也從未抱過牠們,任由牠們自生自滅。
餵食野貓的任務,一向都是母親負責,每天傍晚,母親會固定在貓碗內,放上一把貓飼料,附近常見的那兩三隻野貓,總是等我母親離開後,才會放心地靠近貓碗旁,用最快的速度吃完貓食。
貓溫暖的毛髮及體溫,從我的掌中傳到我心裡,我記起,我已不知有多久的時光,缺少與人接觸的肢體的溫暖,從我脫離童年時光後,也不再有父母的懷抱的溫暖,從我在別人都談了戀愛的年紀後,我也尚未尋覓到一位真心相愛的伴侶,我也從未感受到情人之間的愛情甜蜜。
那天的冬夜裡,我跟這隻病貓一樣,感覺自己也活得不健康,缺少了很多應該去付出,或者說應該試著去尋覓的溫暖。
我在牠帶著濡濕的粉紅色鼻頭上,親了一下,牠也回報我的熱情,伸出粉紅色的舌頭在我臉頰上來回地舔舐,舔得我有點癢,還一邊發出「咯咯咯」的笑聲。
從那晚之後,我就把這隻養在外面的野貓,抱回家中,放上貓沙和貓碗,此後,牠就盤踞在客廳的皮沙發上安睡。
東方人不像西方人那般的習慣肢體接觸,法國人見面,不論男女,只要是朋友都會習慣性地親臉頰,先親左臉再親右臉,然後擁抱一下,這套做法就是朋友見面的儀式。
中國人的習慣是,只有男女朋友之間才會親臉頰。
此後,我就把這隻小貓當成我的貓情人。